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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棵树

发布时间:1996-12-10 10:50:00
1
  头顶一个天,
  脚踏一方土。
  撒给大地多少绿荫,
  那是爱的音符。
  每当听到浒歌手那英的歌唱,每当心头徜徉《好大一棵树》的旋律,山东米兰体育,米兰(中国)总裁沈孝业的脑海便立即浮现那两棵树的身影以及围绕着它们产生的故事。
那是10年前他亲手栽下的两棵普普通通的槐树,卫士一样站立在工厂的门口,春吐新叶,夏张绿伞,秋磅芳菲,,冬播傲气,显示着大自然的魂魄,佑护着乐化人的事业。
  的确,也似乎应了“门植一棵槐,不挣自个来”的民谚,当年的两株幼苗茁壮成材之际,沈孝业的乐化企业也由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厂发展成为拥有1.27亿元总资产、1000名职工、3.7亿元产值、2500万元利税的企业集团。
抚今追昔,沈孝业常常凝望着两棵槐树陷入沉思。是的,那两棵槐树不仅凝结着他的全部情感,也蕴含着关于他的人生的许多故事,他们不仅是一种象征,更是乐化历史的见证人。
  那两棵槐树,分明包容着他的一瓣心香。
  追溯乐化的历史,不能不提到它的创始人。
  1957年8月21日,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晨曦,与此同时,古老的红河镇肖家庄也响起一片鸡鸣,沈孝业诞生 。十分巧合,他也属鸡。
都说属鸡的人大吉大利,可小孝业的童年比黄连还苦。穿旧着破,吃糠咽菜自不行待说,少不记事时父亲又驾鹤西去。孝业随母改嫁来到了平原乡的葛家滩。两家人合成一家人,现个孩子嗷嗷待哺,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愁苦的继父终日圪蹴在门前,吧嗒着烟锅长叹短叹。
  10岁那年,他上学了,但他交不起学费,买不起书包,更不用说铅笔与本子。他把窗户上的一块“挡蚊布”撕下来,包上块脊瓦当“识字板”、每日背着它来来去去。另人丢弃的粉笔头各铅笔头他捡起来用。沉甸甸的脊瓦上既造句又计算,成绩居然回回拿第一。孟老师十分喜爱这人家道贫寒的孩子,破格奖励他一个本子、两支铅笔、四支粉笔。小孝业的心头乐开了花,从此学得更刻苦更认真了。上午上学,下午捡柴,一天只上半天课,门门课不落人后。二年级时发下书,一周时间看完了数学,做完了习题,光等着考试了。他的家庭十分窘困,继父对他又很严苛,他得腾出时间拾柴火,没有烧的,即使有粮也做不熟饭哪!
  13岁那年,他辍学了。父母有病,弟妹尚幼,家里就数他是个台柱了。小小的孝业无奈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拾柴,担水,推车,压碾,浇园,锄地,当猪倌,运土肥
  生活的艰难使他过早地和谋生联系在一起,重复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他当了“半劳力”,又当“整劳力”,他当了记工员,又当了队长,操持着一个180人村庄的活路生计。可辛辛苦苦忙一年,大伙儿也才分到几十块钱,年复一年过着“雨天无柴烧,糠菜半年糖”的苦日子。相亲的时候,他的一身“国防蓝”是借的。结婚时,竟不能给未婚妻扯两身衣裳,30块彩礼钱还互相分了一半。婚后盖了三间草房,分家后除了300元债务,便是一篓子柴火,两簸箕地瓜干…..
生活呵,像槐树叶一样苦涩,也使沈孝业思考着如何改变这不幸的命运。身为生产队长的他先是变全年种一茬地瓜为种一季小麦、一季玉米,使大家有面吃,有柴烧。后来又扩大了黄烟种植面积,有了钱花。再后来,他当上了村委会主任,推行“小包干”“大包干”,倒腾起煤炭、化肥等营生,杀入了商品经济的大潮。乡里看中他是个能人,便 调他到经委去当副主任兼供销科长,做起了煤矸石的买卖来。
  后来,他认识了河北唐山市那位自称会搞油漆的“师傅”,由此闯入了片盲区,引出一番屡战屡败的苦戏;又因为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屡败屡战,歪打正着,种地的庄稼汉终于成了闻名全国的油漆大亨…….
  从1987年到1996年,正好是10年。
  10年对于历史长河只是一个短短的瞬间,对于企业只是一段曲折的过渡,而对人生却是一节崎岖的旅程。厂门外一大一小两棵槐树,表明了企业由小到大的发展史,也是沈孝业的事业由暗淡到辉煌的证明。

   2
  风是你的歌,
  云是你脚步
  风雨中你昂起头,
  冰霜压不服。
  ..........
  平原镇地处安丘、临朐和昌乐交界处的丘陵地带,交通闭塞,信息不灵。当江南人的乡镇企业已经折腾得占了半壁江山时,这里的乡镇上竟没几家厂子,财政困难得一塌糊涂。沈孝业打听到油漆的市场大、投资小、见效快,便斗胆贷了40万元,在一片荒地上盖起了厂房。也就在1987年4月11日这一天,被任命为厂长的沈孝业亲手        栽下了两棵花五角钱买来的小槐树。
  搞油漆得有工程师。经人介绍,他认识了唐山市一位退休的自称“搞了一辈子油漆”的刘师傅,便请回来当神一样供。
  刘师傅住供销社,一大早沈孝业便去烧饭,买油条,打洗脸水,隔三差五弄只烧鸡,拿瓶白酒去侍候。
  刘师傅说要“技术费”、“顾问费”、“补助费”,他统统答应,不仅签了合同,还同意老刘头安排了一个人当会计。
  刘师傅说买这原料,买那配方,买这机器,买那设备,他恭恭敬敬,一一照办,没半点差迟。
  诚实善良的沈孝业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刘师傅身上,没料想在刘师傅指导下磨出的油漆却一刷就干,一淋就掉,令人哭笑不得。
  问刘师傅怎么回事,刘说要上炼油设备,也可以加上玉米油先在大锅里熬。
  可是油加了,依照刘师傅的办法熬出的却是一缸缸稀粥,一堆堆焦炭……
  刘师傅见势不妙,找借口推托责任:“唐山行,你们山东不行,要求这么高的质量,我办不了….
  沈孝业这下傻了眼。白白搭进自己一万多元生活费不说,请来个混混,花掉的这几十万元怎么还,怎么向头头脑脑、父老乡亲交待?
焦虑、苦恼、失望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三十几大的汉子,一下孩子般哇哇大哭起来,来看他的姐姐怎么劝也劝不住……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伤心之余,心犹不甘。只念过两年书的沈孝业便 找来有关《涂料工艺》的九册书籍,边看边琢磨。不懂的地方,他便向孩子。孩子讲不明白,他便自己动手试验,锅不行用碗,碗不行用烧杯。成日一头雾水,满面憔悴……
  县委书记李光信听说了此事,便介绍齐鲁石化的一位朋友给他。沈孝业去向济南油漆厂讨教。
  厂干部热情接待了他,说:“要搞油漆好办,拿3万元技术转让费吧。”
  陷入山穷水尽之境的沈孝业死活拿不出来,只好和济南油漆厂科研所的技术人员泡蘑菇,穷抠个中诀窍,回到招待所里再翻那几本书加以对照,慢慢弄懂了什么叫醇酸,什么叫树脂,什么叫粘度指标,什么叫温度控制,为什么油漆溶剂的主要配方只以是豆油、桐油、胡麻油,为什么熬制时不能敞着锅……
心底里的那团死灰重新又燃起来。沈孝业赶忙回到镇上向王明亭书记汇报:“看来,做油漆的事有门儿。”
王明亭也是个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人,鼓励道:“世上任何事情的成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既然有门儿,那就掏钱去学习,培训一批骨干。”
  “中!”沈孝业风风火火地领着一行6人,正月里便出发了。
  沈孝业眼界大开,同时也气得直拍脑袋:你看人家这设备,这安装,这工艺流程根本就与刘师傅说的不一码事,当初怎么想不到来这里参观呢?
  沈孝业十分珍惜这次机会,这里探,那里问,这里看,那里听,还让6名工人下到车间去实习,学做树脂、配方、制漆工艺。
  为了弄清各种原料的配方,沈孝业白天看一脑子,晚上回去再翻书本子,直到“卡上了”才安然入睡。
  10天后,他从济南油漆厂买回了一批半成品开始生产。而此时,充当“顾问”的刘师傅却以去搞“钢材买卖”之名溜之乎也。
  溜也罢了,心术不正的刘却想使沈孝业的制漆业“鹿死胎中”。他跑到检察院,狠狠告了沈孝业一状,说他“投机倒把,牟取暴利”。
  不久,检察院的人找上门来,把他叫到一个屋里,成天没完没了地盘问。
  屋漏偏雨,雪上加霜。已经被产品的失败折腾得筋疲力尽的的沈孝业又遇上了身遭诬陷的恶事,气得七窍生烟,面色发黄。
  据理力争,廓清迷雾,沈孝业总算解除了麻烦,重新投放到醇酸树脂生产中。
   试验日以继夜。
  工作不辨晨昏。
  配比问题解决了,可稀释度不行。
  稀释度解决了,可粘度又不行。
  粘度的关键是酸介达标,二是油性合度。
  连试几回都不拔丝,沈孝业已经熬得灯笼般通红的双眼更红了。
  沈孝业的急性子又上来了,索性改用喷壶“醍醐灌顶”。
  酷暑七月,鸟歇翅,蝉不鸣,空气干燥得几乎划根火柴就能点燃。沈孝业和工人们却在车间里汗流浃背地生产。
  四小时后一化验,嗬,粘度上来了,产品成功了!
  沈孝业开心得跳起来。
  此时,西边一口大罐正冒着泡呢,温度已经达到了150℃,该放溶剂油了。
   一名工人爬了上去,投下了200#汽油。
  谁料想“呼”地一声,油气变为一团云雾弥漫了车间,淹没了一切。
  不好,赶快离场!”沈孝业刚喊了一句就听得“轰”地一声,整个车间变成了熊熊的火海。
  或许血缘是最密切的关系,或许同胞间有着灵犀般的感应。出事之前,沈孝业的姐姐就感到火烧火燎,憋闷难受。沈孝凤比沈孝业大6岁,是继父所生。但从小孝凤对孝业这个弟弟却极关心。打猪草,孝凤总是先给弟弟刈满后自己再刈,免得回家父亲埋怨。遇到小伙伴欺侮孝业,个子矮小的孝凤也总是权力冲上去保护。姐兄俩感情极深。长大了,孝凤一直看到弟弟有了对象,这才出嫁。自孝业搞起了油漆厂,她更是隔三差五带些鸡蛋、油饼去看他。这天,她的心情忽地难受,脱口而出:
  “不好,怕是孝业弟出事了….”
  想到此,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果然,油漆厂着了火。原来烟囱离锅太近,明火引燃了油气,发生了爆炸。沈孝业从窗户跳到了外面,听到屋里有人叫,又跳进去抢救,把他背了出来。
  12个人,烧伤了6个,重伤3个。沈孝业烧伤面积达47%,胳膊和腿焦糊糊一片。
  最惨的是沈孝余,烧伤面积达93%。
  车间失火,殃及树木,那株小槐树也烧焦了…..
  躺在潍坊人民医院的病床上,沈孝业吧嗒吧嗒地掉眼泪,难过得快疯了,老天,你真是不长眼呀!千想万想,想不到企业没搞上去又出了事故,自己残了废了倒了也罢了,万一孝余搭上条命,我怎么见老少爷们、婶子、大娘、乡里乡亲?
  沈孝业茶饭不思,日寝不安,神经几乎崩溃了…..
  就在此时,王明亭书记来看他了。他不仅带来党委的问候,还带来了全镇人民的5万元捐款。
  沈孝业握着王明亭的手说不出话,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尽在灼烫的泪水中…..
  沈孝余伤得最重,也最使沈孝业心痛。王明亭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他的命。
  济南烧伤医院最好的专家请来了。他察看了伤口,立即决定采用“湿疗法”。
  每天,沈孝业和沈孝余被抬到碘盐池里清创,然后敷药。灼痛如针刺一般疼,但伤口的溃疡止住了。
  沈孝余度过了死亡线。
  沈孝业的腿也慢慢恢复了功能。
  谁知祸不单行,黄疸肝炎又染上了他的身。
  刚刚出院的沈孝业又住进镇医院,心里的那份灰心、懊恼、沮丧和落寞可想而知了。
  “孝业,精神上千万别被打倒,事业需要你呢!”王明亭书记又来了,想劝慰对方自己反倒泣不成声了……
  战友情,浓似血。沈孝业感动有加,只有泪水千行….
  兄弟单位各村里的朋友纷纷支看他…..
  躺在病床上,沈孝业的心里慢慢涌上一个坚定的念头:
  我不死!
 我不能草鸡!
  我还得养好身体,出院大干!“
  兀地,他的泪水止住了。

   3
  冰霜压不服,
  狂风任你呼。
  绿叶中留下多少故事,
  有乐也有苦…..
  那是10月的某一天,雨后的天色阴沉沉的,连空气也显得有几分苍凉。沈孝业拄着棍子走出医院,一颠一跛地慢慢游移到工厂门前。
  久违了!在他的梦中,无时无刻不想念厂子,牵挂厂子,他多么希望到这伤心之地来看一看。
  厂区分外沉寂。迎接他的只有看门的老头和一位做饭的妇女。
  花坛的松树死去了。
  野草深深,一派凄怆。
  沈孝业趔趄着朝后院走去,想看看西边的车间。
  房子早已坍塌,只有一口埋在在下的大罐还在。
  就在这时候,一方奇景吸引了他的目光:在密密杂草的烘托之下,一根竹竿正躺在上面,那上面的树脂虽经风吹雨打,依然光鲜耀眼。
  哦,真是奇迹!
  他记起半年前树脂没产时,可能保险公司前来检查,就是用这根竹竿在罐底搅了搅,留下上面的脂痕。
  沈孝业的心头一下洒满阳光:
  杂草没有埋没的事业肯定充满希望!
  杂草托起的岂是一根竹竿?这是一根旗竿呵,呼唤我去重新集合人马,把企业红红火火地干起来!
  安慰与希望同在。
  信念与理想并进。
  回到医院,又见到来看他的王明亭,沈孝业便叫道:“
  王书记,快让我出院吧,我要领着人恢复生产!“
  王书记拗不过他,医生犟不过他,沈孝业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厂子。7名职工闻讯,纷纷前来请缨。
  沈孝业的腿不能站,便坐在凳子上岔着脚指挥:
  把院子里的草割掉,让厂子象个样!
  把库存的气油卖掉,换成生产资金!
  大罐内落了雨水,加点汽油搅动一下,让树脂飘上来,抽出来上市!
  做四吨漆,弄点儿钱,让大家欢欢喜喜过个年!
  仿佛灾祸是一串链条,不幸总是连着不幸。就在工厂恢复生产之际,沈孝业的小侄又患了急性肺炎,经过抢救,方才卸忧,母亲又患上了尿道不明症,B超一做,膀  胱下见鸡蛋大的阴影,这下又耗上了他的精力,成天在村庄和医院之间奔波起来….
  与此同时,有关沈孝业“败家”的谣言也像蝙蝠一样四处乱飞……
  田怕涝伤,人怕忧伤。接二连三的不顺不幸,搅得沈孝业元气大伤。爱人见他年纪轻轻便落了残,又成日里愁眉不展,流着泪劝道:“孝业,这厂长咱不当了,回家来种地吧,什么也比不上平平安安的强呵!”
  回想几年多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受骗、遭陷、失火、肝病、家庭的不幸以及社会的中伤,沈孝业忽地有点伤感了,挺不住了…..
  王明亭派车来接他回去,他却嗫嚅着说:“我干不了,我不干了……”
  “什么?”王明亭大声问:“再说一遍。”
  “我不是不干,是怕身体承受不了。”沈孝业话中有话。
  王明亭说:“厂长是你来当,我亲自靠着,加派经委主任当书记,就这么着吧!哪有共产党员被打倒的道理呢,希望就在失望的后面。雾已经散了,太阳就要出来了…….”
  这充满浪漫诗意的话语,感动得沈孝业只迸出一个字:“干”!
  天作之合。又是4月11日。1991年春天,沈孝业复出,回到厂子去开会。
  当他跨进厂门时,忽地发觉昔日被大火烧焦的小槐树,根部又爆出了一株新茎,并且已长了一人高了。
  希望,希望在召唤。
  希望,希望就在眼前。
  ……
  会开了。人不多,只有六七个人,但却生气勃勃。小刘带来了一条重要信息:唐山的老刘头从平原镇出走后,又跑到昌乐机械厂故伎重演,结果该厂购进一套价值40万元的制漆新设备,却因产品未能搞出而亏损得下马,如今分开拍卖:售价10.8万元,现付10万元就成。
  有门儿!沈孝业向王明亭一汇报,镇党委立即拍板:带10万元支票火速成交!
  沈孝业到油漆厂一看设备,激动得差点晕过去:呵呵,多先进的机械设备,梦里头梦过好几回呀!
  在沈孝业指挥下,那头拆卸设备,这头改造厂房,现个月时间,一条机械化油漆生产线便形成了。
  6月15日点火一试车,合格的产品便流了出来。对上颜料一搅拌,七彩霓虹当空飞舞…..
  成功了!
  在当晚的会议上,沈孝业开心地发表了一通演说:“天不灭曹,天有眼。过去我不懂造漆,被人愚弄一回,不想又闯出条路来;老刘头害得我好苦,不想善有善报,又送上一手便宜设备来…..刚接到我们驻昌乐门市部的情报,市场油漆脱销,供不应求,下步大家猛生产,我出门跑外销就是了……..”
  时转运来,否极泰来。半年辰光,他们就创利13.8万元,不仅当年就收回投资,还打出了牌子。
  小小的油漆厂就像劫后余生的小槐树,噌噌地往上冒哩!
  1992年1月,一个敦厚的北方汉子登上深圳国贸大厦的楼顶,朝香港眺望。
  这是沈孝业。
  此番,他随县里的一个代表团前来南方考察。楼宇林立的广州市容,“十天一层楼”的“深圳速度”,电脑控制的现代生产企业以及日益升温的“股票热”、“彩票热”、“装修热”、“房地产热”,给他以新的激励和憧憬。
  就在归途中,他说出了一句令王明亭惊讶不已的话语:
  我们也要搞万吨油漆生产规模!
  由一个年产100吨的小厂膨胀到1万吨地规模,资金如何调度?基建何时完成?技术、管理、市场销售能跟上么?不少人持怀疑态度,认为这是痴人说梦。
沈孝业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去找王明亭书记“修改方案”。
  不想王明亭突然一拍桌子,惊得茶水四溅:“怎么,听到点儿风言风语就动摇信心了,打退堂鼓了?说过的话落过的雨,心想的事笃定办成,这才叫男子汉,这才叫大丈夫!”
  好个王明亭,几句话又把沈孝业心中那把火烧得旺起来:
  “没说的,老主意,我上!”
  按照济南油漆厂工程师的设计,“如此大规模的企业,从建厂到投产至少得两年。”
  可沈孝业却说:“不不不,两年太慢了,我就要半年。”
  “庄户人,啥也不懂……..”工程师一听,拂袖而去。
  沈孝业的火性子又上来了:“死了郑屠去,不吃浑毛猪。我们自己干!”
  他果真就自己设计,自己组织人安装,自己安排厂区、办公区、库区等规划。因为文化浅,因为时间紧,因为脑子不够用,沈孝业不知流过多少眼泪。
工程每天都在进展。王明亭帮他跑资金,沈孝业派人跑设备,自己坐镇调度日夜施工,半年时间果然落成万吨规模。
  沈孝业重请那位工程师前来验收工程质量,惊得工程师眼睛都直了:“不简单不简单,不仅速度创了记录,而且一些大罐的安装比传统的更科学、更合理。”
8月25日,点火试车,五台机器一齐启动,一切都是那么规范、理想、和谐,直叫人兴奋得心脏快蹦出来!
  不久传出捷报:一个“冬季战役”,全厂完成产值1580万元,利税118万元。
  这年,乐化的总资产达到700万元,全省乡镇工业、非工业考核拿了个第一,全国化工企业排名榜名列第221位,同时也向油漆帝国发出了庄严的挑战:
看谁摘取王冠上的宝石?

   4
  欢乐你不笑,
  痛苦你不哭,
  无论白天和黑夜,
  都为人类造福。
  …….
  他和它心心相印。
  他和它命运相连。
  现在他和它都处在发展的黄金时代:每当槐树的年轮增长一圈,他的企业也登上一个新的台阶。
  是的,1993年以来,乐化在平原镇党委的指导下驶入高起点、超常规、大跨度发展的快车道,以每年翻几番的速度前进着。
  1993年,投资100万元上了制桶厂,形成了产品的内部配套;
  1994年,投资800万元新上印铁、纸箱两个车间,实现生产包装的一条龙,并解决了防止产品假冒问题,同时投资1000万元,新上5000吨豆油、3万吨豆粕的加工厂,既实现产漆用油自给,又带动饲料加工业的发展;
  1996年,投资2000万元进行建厂以来最大的一次技术改造,新上树脂、热煤炉三个车间,使制漆规模扩大到5万吨,实现产品由低档化向高档化的转变,其产量已占全省制漆业的50%,牢牢占踞了帝国的王座。
  就在此时,沈孝业审时度势,及时对企业管理模式进行了改造,成立了“山东乐化股份有限公司。”
  至此,“乐化”这槐树已是枝柯蘖生,绿荫环照,蓬荜生辉。
  家大业大,事业辉煌,但同时管理也成了大问题。沈孝业尝到了做大老板的滋味:企业越大,越使你食不甘味,寝不能安,因为你面对的不仅仅是1000多人,七八个公司,80多个省内办事处和20多个省外销售公司,而是面对市场,面对全国,面对全世界的挑战….
  显然,传统的管理机制已不适应变幻莫测的市场和大规模的生产与销售系统。
  沈孝业文化并不多,但悟性极高。他从潍坊柴油机厂挖了个管理水平极高的车间主任孙荣担任乐化的常务副总经理,加强企业的现代化管理。
牵线人是沈孝业的爱人孙爱芬。那天,孙荣歇班,到爱芬家去,沈孝业不在,他很诧异:“咦,怎么连礼拜也不过了?”老总也不能这么个忙法,身体要紧……”
  孙爱芬说:“大哥,你快帮他一把吧,他摊儿大,缺人,一天要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哩,你来吧…..”
  孙荣若有所思:“行吧….”。
  事后,孙爱芬与沈孝业一说,沈孝业笑逐颜开:“好,就让他来!”
  孙荣果然应聘,连家也搬到平原镇,工作上更使出浑身解数,与他配合默契。数日苦思,几番推敲,他和孙总决定切块管理,分层负责;既放下权力,又掌握刹车权。
  为此,沈孝业踏上了去邯郸的路,详细考察邯钢的市场模拟机制和弹性管理,回来后主持制定了一系列“塔形管理”的规章制度,如“两条原则”:上级为下级服务,下级向上级负责;如“五把尺子”:现场管理、财务借贷管理、质量管理、安全生产、劳动纪律;如“三定方针”:定岗、定责、定位;如“八个法定指标”:法定生产、法定资金、法定人员、法定产量、法定效益工资、法定基本工资、法定库存、法定销售价格…..
  公司机制改革的结果,是效益的成倍提高。过去清库要21天,现在一个命令通知下去,只要6个小时就可以拿到结果。过去产品销售要老板自己跑来跑去,如今公司职权利明确,他只要通过电话与传真,就可以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作为塔尖上的王者,沈孝业似乎比过去超脱多了,大可不必事必躬亲。
  他本可以开车去会友,也可以打打篮球,或者与人对弈,半天下一盘长棋……
  但是,他却活得一点也不轻松,因为在恢宏的事业背面,隐伏着忧患,有了车,有的人就滥用起来,不算汽油帐,有的大手大脚,用公用信笺擦屁股;收入高一些,    有些人就讲排场比阔气,喝起酒来没完没了…..
  这些区区小事,并未逃脱沈孝业锐利的眼睛。
  在一次会议上,他严肃地说:“家业大了,我们仍要艰苦奋斗;事业发达,我们不能浪费挥霍;我们要珍惜一张纸,一滴油,一只钉子;我们要想到我们的工作不是为了鼻子底下的一碗饭,而是为了全社会,全人类……”
  不仅教育,而且制定了严格的纪律与规定。比如汽车,以油料为核算单位,超则罚,省则奖;比如招待费实行包干,溢出部分自掏,节余经费对半分;对浪费公共财物者,以一罚十,以十罚百……..
  去年,平原镇破格奖励他13万元,他个人没有要,也没有分掉,而是把它作为公益金存入银行。他对大家说:“并非我不该得这个钱,也不是我小气不愿奖励大伙儿,而是我愿和大家一起提倡一种奉献精神,像门前槐树一样,永远为人们呈奉一片荫凉!”
  这便是沈孝业的境界。

   5
  好大一棵树,
  绿色的祝福,
  你的胸怀在蓝天,
  深情藏沃土,
  ……
  9月,一架银燕降落在悉尼机场,舷梯走下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
  他便是第三次出国的沈孝业。
  他是和新任镇党委书记庞明庆一起来澳洲考察的。
  从悉尼到堪培拉,他们参观了许许多多的工厂,许许多多的建筑,许许多多的商场。
  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中国油漆与西方油漆质量差别甚微,但价格悬殊,中韩差价是1:11,中俄差价是1:6,中澳差价则达到1:12。显然,开办国外公司和中国油漆进军国际市场,将获得巨额利润。
  不由地,他又想到了本公司的广告用语:
  乐化油漆,刷新世界。
  世界之门已经洞开。
  乐化昂然走向世界。
  只有站在世界的制高点上思考,才能大步朝未来走去。
  ……
  他的心海又一次沸腾起来。
  沈孝业又一次盘桓在槐树下。
  他对槐树一往情深,因为它们不仅是一种念物,更是一个座标:小树象征磨难,大树象征辉煌;小树象征梦想,大树象征现实;小树象征过去,大树象征未来…..
1996年11月下旬,在乐化股东会议上,沈孝业和盘托出了“1011”,工程计划,即在2000年或者更短的时间内,达到10亿元产值、1亿元净资产、1亿元利税、跻身于世界千名大企业之列。
  他宣布:
  我们的目标不是成为一棵大树,而是由参天大树组成的一片莽莽森林!
  哦,多么豪迈的语言,多么博大的气魄!显然,这不是浪漫的梦想,而是实际的进程。
  我们相信,不远的将来,乐化的绿荫将普照环球,洒遍人间!